作者:瞳

    2024年2月23日

    字数:6,676字

    广州1930年代

    (一)我知道你不是来看演出的。

    大概我们唱什么你也没法明白。

    你也许花了些时间学习国语,可是这是广州,我们的方言是如此不同。

    你只是来看「我」

    演出。

    这个晚上已是你第四次前来坐在一角了。

    我一踏过虎度门就看到你了。

    这不难,你是全场中唯一的「鬼佬」,而你亦比我的同胞高出一个头来。

    我知道我不应去注意你的。

    戏行中的规矩,一踏出虎度门,我,唐宁,就不再存在。

    存在的只有角色:我可能是皇后,妖女,女将,或被判了斩刑的妇人,但我绝不会再是自己。

    我甚至连一眼也不应看你;可是,我确实看了。

    你为什么气到来?你是被我的美貌吸引吗?但上了妆,我和平日的我跟本判若两人。

    你是否连这是什么玩意也没有弄清楚就成了我的忠实戏迷?今天晚上,我演的是明珠公主,一名悲剧性的女将为了报杀夫之仇身怀六甲也披甲上阵,就在她要取得胜利时她腹中块肉令她剧痛难忍终于败阵下来,在悲伤中她自刎了。

    最后的一段难度不少,我要把穿着「大靠」

    的全身重量集中在一只足踝上作出三百六十度大转身拔剑自刎,再毕直利落的跌到台上。

    那「大靠」

    当然是道具但仍是笨重的。

    他们说「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

    我幸运地得母亲的遗传。

    三年前加入剧团便成台柱。

    每次我演出定必卖个满堂红。

    我把你置于脑后专注演出。

    一切顺利而演出完结时羸得满堂喝釆。

    我回到后台时,发现有一大束鲜花和一纸便笺。

    上面是有如孩童或外国人写的中文字。

    下款是Ed,是给我夜宵的邀请。

    「是谁送来的?」

    我问我的助手。

    阿芳道:「是一个小伙子。他说是一个鬼佬叫他送进来的,还给了他小费。他仍在外面等你呢。」

    我看看那束花:倒不是最名贵的那类。

    如果是的话,它就马上会被丢进我的废纸筐中。

    每季演出我都收到那些一身铜臭的商家佬送来的无数名贵花束,旨在摆阔。

    「对他说我答应。二十分钟内我便出来。」

    「你说真的?」

    阿芳说话中似替的担心。

    我当然知道她担心什么。

    「就照我说的去告诉他。」

    我转身过去,开始卸妆。

    (二)你在等我。

    我猜对了,你长得真高,比我想象还要高一些。

    你身上棕色西服和斜纹领带使你看来有如从学院出来的学生。

    但最令我印象深刻的却是你那一双榛子色泽闪耀着智慧光芒的眼睛。

    你开始用蹙脚的华语说你十分高兴我接受你的邀请。

    「这不必要吧。我可以说你们的语言。」

    我以英文说。

    我应该吓了你一跳,可是你很快就回复过来了。

    「好极了。我们到哪里夜宵?」

    「你是说你仍不清楚要带我到哪里?」

    你害躁了。

    我喜欢看你这样子:只有简单而心地善良的人才懂得怎样去害躁。

    「让我带你去一处特别的地方吧,」

    我提议:「放心,那里食物美味而不昂贵。」

    我已注意到你的衣服虽然体面却不是高价品。

    你不会很富裕。

    你在挽起我的手前又害躁了这是我第一次和客人步行去夜宵。

    而我一点也不介意。

    我把你带到小巷中卖粥的小店。

    我替两人点了菜,不久,两碗热腾腾的碗子就放在我们面前。

    「试试。」

    你试了,不用说半句话我就知道你喜欢。

    「这是什么?」

    「烧鸭粥,喜欢吃不?」

    「非常喜欢。我发觉中国人真的很懂弄东西吃。」

    我笑了,说:「我们也吃狗肉呢。」

    你吓了一跳:「真的?」

    「不。我觉得很残忍。」

    你这才松弛下来。

    吃完了你的粥,你问我:「你怎会说这样流利的英语?」

    「我在香港教会学校念过数年书。家父想我接受良好的教育,虽然我只是一个女儿。」

    「哦,原来如此。但这样来说,你受了这教育上台献艺就不常见吧?」

    「不,」

    我叹了口气,「我要回来谋生计。」

    你不解,蹙起了眉头。

    你这样的样子很可爱。

    我也喜欢看。

    「家父生意失败。他病倒,不久就过世了。」

    「对不起。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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