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2月3日

    (一)微云舒卷着托起月亮,一阵暗一阵明。

    苍茫大地寂静无声,夜幕之中的靖康年,靖康年中的汴京静静……。

    ……。

    绿瓦,红墙,一轮月挂在窗上,左卫将军府里安德公主正梳妆。

    风声很轻,推着夜水涌进小屋,把火光压的蓦然收缩。

    镜中人脸色昏黄明灭,寒风直直刺进屋内,远处灯火微亮。

    莹莹夜海,吹打之声遥遥可闻,不禁起身眺望,望的风寒刺骨,才微不可查的一叹。

    「唉……。……。」

    说不清道不明,一点点自尊作祟,竟有一种到了最后的感觉。

    一股幽光随风探进屋内,照到床头另一个小小的身影,能看到一个粉扑扑的小脸蛋,单薄的身影被棉被围了一圈,小嘴微张着一吸一呼,传出细密而平稳的气声,或许是睡梦中被突来冷风刺激到,小脸皱了起来,发出些许支吾的声音,但刚过一会,窗子便被阖上,月亮透过窗纸勾勒出圆圆的轮廓来,紧接着屋内晃动的光灭了,只听得一个小人熟睡的声音,一吸一呼,一吸一呼……。

    ……。

    窗外的星星流淌了一整夜,薄的一层淡云淌在夜空,微光下的北宋隐在影子里,月亮飘去了。

    翌日,安德公主乘车入寨的时候,府上的琉璃瓦正映射着夕阳的天光,远远还能看到院内枯枝掠过围墙,孤单的影子落在地上……。

    ……。

    远方的宅邸暗了下去,艮岳园林已成千家之薪,枯竭的汴河旁,低沉的啜泣持续着,直到伴着五丈河内的臭水熏面才缄默了,远方不知何处扬起青烟,安德公主恍惚望着远去的景色,宋朝三百年民脂民膏好像就燃烧在这青烟里,直到与天空合而为一。

    这汴京偌大一盘死局,满城的死棋,最后几只蜉蝣上下其舞——徽、钦二宗正上演压台大戏:以妃嫔抵债,明码标价折成锭钱,一车车送入金营。

    车架颠簸着,窗外逐渐有人声传来,渐近,停了,帘外的太阳压在地上,寨前的三女尸正照着太阳……。

    ……。

    中军营帐,杯觥交错,金军将领完颜斡离不大醉,一把揽过安德公主,惊的公主身子发软,帐内一口大锅蒸出腾腾热气,灼烤着她的身体,肉腥伴着厚重的人味传出来,迷了她的眼,一圈一圈的人头嘈杂的堆迭在一起,搅在这帐内的热雾中,那锅里无数影子虚晃着,人在上升,一片浓云酒雾,金灿灿的宴乐之地,什么皇族,公主都不见了,只剩下陪酒的舞女,杀人的魔头。

    红绸锦缎招展于其中,那一双粗糙的大手刮在琼脂白玉上,划出点点斑痕,薄红色的一层朱润在暗光中显得分外鲜艳,如同毛刷倾复她的身体,攀上丰盈的乳峰,婀娜的身姿被摇摇晃晃的托举起来,如同祭祀的羔羊一般,蚕丝锦缎被揉搓出点点褶皱,从上至下不疾不徐的褪去内层的肌肤,显露出斑点的潮红颜色,亵衣亵裤钗裙不整,舌尖飞旋轻点泉心,自下而上有一股滚烫的烟气穿透她的胸膛,让她发抖,麻木,后知后觉的透出点点血气和钝痛。

    朦胧晦暗的灯影,漫延穿过水汽,一点点向她寸进,酒腥味扼住她的咽喉,昏昏沉沉间只一个身影渐渐贴近,那营帐里纤细的身影逐渐被肉雾吞噬淹没,紧绷的身躯无措的颤抖,心脉跳动间好像逐渐远去在这片土地上,全然陌生的人与声,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已不复那熟悉的气味。

    纤绸飘飘,霓裳拖尾翻飞交织变成乱麻,素色肩袖半拖于地,青色衣袂提拉衬出底下光滑的白质青釉,高簪香鬓混乱中被打散,冠子散落,旋裙开于两胯,窄边束腰均被踩在脚下,终无暇顾及,在群宴不间断地大小惊叫中那微小的呻吟和呢喃被复盖,琼脂雨露尽数流落在这片土地上,渗入泥沙……。

    ……。

    三五之夜,月朗云清,又是那月亮盈盈的光,夜以继夜,无声泣血。

    及至四月一日,金兵北归,北宋沉落在这暮色苍茫里,完颜皇子左右姬侍数百位,青紫色的长袍随风铺展,腰上的束带映着天上的金光在空中猎猎作响,麾下将士昂扬,浩浩荡荡大胜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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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卷的旌旗抛入车内,黑甲兵与长车开拔,柳子,西京,汉上,河朔,成群的流民割饿殍为食,横风吹袭,一双双发红的眼睛,瞩目的是路上百来人的队伍,行至半途,不断有人被拉出去,间或有些叫声,一箱有一箱一车又一车满载徐徐向前,如同陆上行舟般声势浩大,将那衣衫破片化作巨舟的尾迹,她们片缕不存的回到队伍,又不着片缕的倒下,一路上人烟渐少,终于,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

    ……。

    (二)黄水汤汤,满河的夕阳朝东方奔流,死骇悠然而下,晦暗间飘向天边。

    夜晚,肉香飘起来,宴乐吹打奏正当其时,帐内灯火通明,待到夜阑,安德公主踉跄着从帐里跑出来,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纤细的身躯,月光拂过她的肩与臂,江水极冷,漫过了她的双足,远方江流上一滩微光闪动,一点风声也没有,月华融融,朗照着,荡清了云烟,冲刷着那些痛楚,炽热而强烈的血肉与血肉的联结与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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