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作者：大圆子
第一章 神皇
1.
达万星系银百合最高审判庭里。
身穿黑色军装的年轻男人静静站在被审判席上，仰着头，静静听着审判团一一列数自己的罪状，英俊的面孔上没有丝毫波动。
他制服笔挺，银色的纽扣肩章蹭亮，亮得有些晃眼，左前胸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勋章。
他甚至有些无聊，悄悄的，不动声色地打了一个呵欠，漂亮的睫毛静静垂下，使得他侧面冷硬的线条变得柔和了几分。
长长的罪名终于读到了最后一条。
“渎神。”这两个字从审判长那苍老的干瘪的嘴唇中吐出来，台下一片静默。
渎神，这在达万星系是最重的罪名，被判为渎神者，皆会被处以火刑以上的刑罚。
西达尔始终平静又冷淡的黑色眼眸中终于出现了一抹掩饰不住的讥诮。他懒洋洋地平举起右手，仰头看向高高的审判台：“我不服。”
多么可笑，他们的战舰已经开出了星系，和来自其他宇宙空间的异形生物殊死搏斗；他们的建筑高达百层，直插云霄；他们的人民却依然相信这世上有永恒的主宰，他们的存在不过仰仗神的福祉。
审判团间起了小小的骚动，那一张张面孔或年轻或苍老，看着孑然一身站在底下的这个年轻军官，神情各异。
而这骚动随着审判长站起身来，从台上扩散到了台下。
年长的审判长恭敬地欠了欠身，他说：“西达尔阁下，神皇陛下会亲自出庭作证。”
随着这句话，两个身穿白色神官服的神职人员率先从审判庭侧门走了出来，后面是伊希莱，再后面跟着四个同样装束的神职人员。
他显然并不想太引人注目，穿着简单的白底绣金线的圣袍，头束金冠，罕见的银色发丝被高高挽起，头微微低着，碧绿色的温柔眼眸无悲无喜，只在初初进门的时候扫了被审判席一眼。那一眼，即使是西达尔本人都没有发觉。
即便对于伊希莱而言这已经是相当的轻装简从，这一场审判也是封闭进行，列席的皆是出色的专业人士或名流政客，在场人还是在引路的神职人员现身时就自觉地站了起来，将左手放在胸前，鞠躬行礼，头深深低着看着地面，以示敬重，彷佛抬头看那人一眼都是亵渎。整个审判庭瞬间恢复了肃穆而安静的气氛。
年轻军官眼角的讥诮越来越浓，他仗着四肢修长，将两手不规矩地撑在身后的木质围栏上，身子微微后靠，在所有人卑躬屈膝的同时，高高地仰起头。
伊希莱无声地推拒了审判长特意为他留出来的位置，带着自己的侍从坐到了审判台的侧席。在这里，余光可以清楚地看到西达尔的每个表情。
神皇陛下的举证简单而清晰。
他只开口说了四个字。
他看了西达尔半晌，随后垂下头，无声地笑了下，轻声道：“他吻了我。”
举座皆惊。
西达尔轻轻把头偏过去，盯着那端坐于高台之上，白衣胜雪的神皇，嘴角掀起嘲讽地弧度：“陛下，只是吻吗？你怎么不告诉他们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一片哗然。
而伊希莱还是端正地坐在那里，神色端庄，绿色的眸子里盛满悲天悯人的光芒，仿佛一位真正的，降临人世的神祗。
在无人注意处，他却慢慢转过头来，向着西达尔，露出一个微笑。
一个属于人的，甚至近似于兽类的笑。
2.
西达尔被处以流放，流放至边境星克莱多。
这个结果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西达尔把背靠在监牢冷硬潮湿的墙壁上，慢慢合上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居然没直接把我弄死……”
他当然明白，到了这个地步，自己是何下场不过完全由伊希莱决定而已，所谓的审判，一切的罪名，都不过是粉饰的把戏。
代表军方势力，从来拒绝向神殿低头听命的可林家族在这场斗争中落败了而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作为可林家嫡长孙，曾经为达万星系赢得了无数次战役，被誉为“达万晨辉”的少将军西达尔，不过是迎来了自己应有的命运。
他曾经享受这出身带来的便利，即使他的军事才能确实出众，比起同等才华的年轻军校生，他也要至少少奋斗二十年就达到了如今的地位；而在这古老的从根底已经开始朽烂的家族终于被它的政敌铲除之后，他自然不能逃脱一起覆灭的结局。
西达尔上路是在一个湿冷的凌晨，天地间都是黑乎乎的，几盏橘红色的孤灯亮着，凄荒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回到了中世纪。
西达尔流放的时间和路线都是保密的，毕竟还有流落在外的可林家余党和拥趸，即使树倒猢狲散，真正的死忠力量已经被神殿分散摧毁殆尽，还是谨慎为上，以防万一。
但是西达尔依然迎来了送行的访客。
寒露沾湿了来人的灰色披风，几缕璀璨的银色长发从遮住半张脸的兜帽中溜了出来，也迅速地被沾上了水汽。
伊希莱摘下帽子，他的表情和平日里大相径庭，同样端正到面无表情，却带着一股冷到骨子里的冷酷。他直视着西达尔：“只要你说一句，我就可以让你留下来。”
他抿了抿唇，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以后还有可能回到军队。”
“不了，谢谢您的美意。”面对面前这个可以称得上是敌人甚至是仇人的人，西达尔的表情却是罕见的平和，甚至连那天在审判庭上的讥嘲都不见了。
他微微弯起眼，露出一个笑来，回视着伊希莱：“陛下，祝您幸福。”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