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1月2日

    Chapter1迷途羔羊

    “从前我是瞎的,如今我看得见。”

    ——约翰福音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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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胸前紧紧抱着个纸包,一路狂奔。

    我在小巷弄堂左右辗转,四处穿梭。

    渐渐的,身后的脚步声和叫骂声终于远去。

    我长出一口气,靠在墙边打开了纸包。

    手中的烙饼余温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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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打记事起,我就生活在这个混乱肮脏的街道。高墙耸立不见天日,行人匆匆面无血色。路边永远都有人围聚着赌博,两眼血红面目狰狞,忽而一阵喧闹大打出手;运气好还能看见几个烟鬼坐在墙根下吸着鸦片,看着他们闭着眼睛神情陶醉,真个快活似神仙——如果我没有看到他们黢黑枯瘦青筋暴起的手臂。

    我最引以为豪的就是我那灵活有力的双腿,是它们让我在这片土地得以生存。白天坐在街口乞讨,看见个衣着光鲜的人就凑上去,用我能发出的最动人心弦的声音向他哀求,对面大多是不给的,但若是给了,便能管上几天的饱饭。

    光靠别人赏饭吃自然是不够的,如果一整天都没个心软的主,我就得饿肚子。在饥饿的驱使下,我练就了一身取人荷包的手艺,起初手法生疏,被人抓了现行,挨过不少的打。直到有一天我悄无声息地用两指夹出他藏在衣服内兜里的银元时,我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飞快地冲出街口,跑到田边,不停地打起滚来。

    我大笑,我嚎叫,我哭泣,我知道自己不会再体会饥饿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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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边街上新盖了栋房子,尖顶彩窗,好不气派。

    他们说这叫教堂,是从洋人那传进来的。

    洋人的屋子里想必会有不少好东西,我舔了舔嘴唇,嘴角微微上扬。

    我站在远处观望,那里的人都穿着黑衣,有的还有盖头,也不知是什么奇装异服。

    “一群怪人。”我在心里嘀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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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时分,我混进人流中,窝在角落的柜子里躲了起来。这里的人说话也很怪,我在里面昏昏欲睡。深夜一声巨响把我惊醒,我透过缝隙看到大门关闭,他们拿着烛台走出大厅。

    我缓缓推开柜门,猫着腰走了出来,根据踩点时的记忆摸黑爬到地窖,轻轻一碰,门开了。

    真是好运!

    我闻到了空气中的香味,肚子早已发出震天响声,我顾不上太多,抓起一个就往嘴里送。

    正当胡吃海塞的时候,眼前渐渐亮了起来,我心里一紧,抬头一看。

    面前是一个年轻的少女。

    她似乎不打算动手,尽管我在心中早已盘算好了胜负,但要是闹出太大动静引来了其他人,就难逃一劫了。

    我心一横,动作开始加快,想着在她轰走我之前多咬几口。

    她默默地看我吃完手里的东西,眼神像是要刺穿我一般,嘴里的食物顿时没了味道。

    “还饿吗?”她缓缓开口。

    银铃般的声音打破了地窖里的寂静,仿佛一阵春风吹开冰封的湖面。

    我站起身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从她身边走过,我这才发现她比我高一个头,顿时后悔自己一开始的莽撞。

    “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但是偷东西可不行哦。”

    她摸了摸我的头:“我叫嘉然,你呢?”

    Chapter2诺亚方舟

    “然然姐姐,给我讲故事嘛!“

    “然然姐姐,今天我学了这个,我念给你听哈。”

    “然然姐姐……”

    天空艳阳高照,窗外蝉鸣依旧,一切都平淡如水。

    但我并不讨厌。

    认识她三个月了,我已经习惯了新的生活,白天去教会学校上课,晚上来找她闲聊。我最喜欢听故事,但那一本厚厚的书看着实在让人头疼,于是我软磨硬泡央求她“替我读”:创造天地的奇观,埃及法老的傲慢,迦南诸地的战乱,每一篇都是新的世界。

    只要听到她的声音,我就会感到安心。

    真是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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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去过了,那个曾经的“家”。

    有时我会站在街口旁远远望去,盯着两道高墙间狭窄的入口出神,却始终不肯再近一步。

    是的,一切都已经变了,可梦里的影子却依旧在追赶着我,哭喊声、叫骂声,还有拳头落在身上的痛楚,都在不断把我拉回那段过去。

    我很想问然然姐姐,上帝真的存在吗?

    我希望是不存在的,不然我该如何直面那些年的苦痛呢?

    “一个随意操纵别人的人生的家伙”,每每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怒意便逐渐升腾。

    可我害怕她生气,更怕她伤心。

    所以我闭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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